“陆捷,在哪忙啊?电话打你一下午才打通,什么情况?”
“什么情况?没什么情况,刚才去桑拿洗澡去了,手机没在身上。你不是扫墓去了嘛,找我干嘛?”
“早回来了,下午一点多就到上海了,老婆孩子都去丈母娘家过了,明天大家都放假,我晚上没事,怎么样,出来happy一下。”
打电话来的人叫黄正荣,以前的邻居加同学,吵吵嚷嚷的一个人,身高马大的却有点怕老婆,自从结婚,特别是有了孩子后,改了不少恶习,打架、赌博、酗酒都不参与了,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偶尔撒个小谎,得到老婆的批准后,溜出来找点朋友小聚一次。这样的转变对他来说还真不容易,这大概也可以归功于是爱情的力量吧。之所以用“大概”是因为我没老婆,体会不到爱情的力量究竟有多大。
“清明节有什么好happy的,我建议你也去洗个澡,尘归尘土归土,终有一日入黄土。还记得不记得你以前加入少年先锋队时最后一句说什么来着?”
“嗯?我说什么了?”
“时刻,准备着!”
“什么准备着,准备什么?操!我还没反应过来那。洗干净了准备等你来向我告别是吧?”
“呵呵……”
“清明节少他妈乱说话,晚上怎么说?麻将还是喝酒,或者斯诺克,这几天在中国公开赛那,电视里看了没有?手痒不痒?”
“没空!晚上回老娘家吃饭。就这样了,晚上你自己找方向去。”
“那……好吧,算了,再联系,再会。”没等我道别,黄正荣很快挂了电话。
我就是陆捷,广告公司谋生,二十九了,独身一人住了个一室一厅。家人基本都还健在,唯一死去的爷爷连我爸爸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,据说爷爷以前是打入国民党内部的共产党地下人员,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杀害了,没见到尸体,也没墓,那时我爸爸才三岁不到。所以,清明时节家里和平常一样,也没什么可忙的。
记得有一年的清明,有个较为要好的同事他爹正好死了第五个七天,按这里的老规矩说“五七”是个重要的日子,同事守灵邀我们过去陪伴,反正也没事,过去喝了点酒,打了一晚上麻将,我赢了两千多,实属战绩不错,临走时,我有生以来头一次以最标准的姿势对遗像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还有一年的清明是陪外公去苏州扫墓,墓的主人是我外公的父母,我也没见过,谈不上有什么伤感,只是以后辈的身份认真祭奠了一下。反正我的主要任务是为外公外婆的扫墓之行保驾护航。接下来就是外公买单,在苏州市区大吃大喝了一顿,饭店名字忘记了,可那的古老肉味道不错,至今印象深刻。现在外公外婆已是年迈,出行多有不便,因此,我也有好多年没吃到那很好吃的古老肉了。
去年清明没雨,我去郊区的一条河边钓鱼,鱼没钓到几条酒喝了不少。因为这地方我和郑步军来过几次,他也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,前年夏天他死了,自作自受,和人飙车摔死的。再来此地多少有点触景生情,至于那天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我真的是忘记了,只记得当时酒喝多了,哭了几秒,最后把鱼竿扔河里了。那鱼竿挺贵,后来在我后悔之余我又买了根更贵好多的,我了解自己,越贵的东西越舍不得随便扔,这点我敢保证。
今天是正清明,阴天,零星还飘点雨。连放三天的假期起初觉得挺爽,昨天第一个休息天,没事保养了一下自己的坐骑—— 一部雅马哈,忙了点家务琐事。可今早起床后实在想不出能忙点什么事,而且总有点感觉郁郁不欢,可能是因为天气与时节的缘故。左思右想后为一天作了打算,上午逛花鸟市场算是踏青去了,前些日子连续的阴雨天人总有点不舒服,下午就去桑拿里放松一下,晚上么就边看电视边上网,与Internet上的‘网灵们’欢度清明去,就这么悠闲的打发一天应该不错。
挂了正荣的电话,顺便看看了手机上的时间,已经是下午四点二十了,给老娘打了个电话,问问他们在南京玩得怎么样,随后电话又被南京的堂兄接过,侃了几句,又是老话重谈,问我什么时候结婚,就一堂兄,口气搞得像我多大的长辈似的,啰哩啰嗦不知所云,妈的,我这可是长途,电话费好贵的,心中恶骂:老子什么时候结婚关你个屁事啊。
门铃响起,打开门,菁菁向我笑着做了个鬼脸走了进来。
“有数有数了,船到桥头自然直,我这边有客人来了,就这样,有空来上海玩。OK OK,再见啊。”放下电话,我转过身看着菁菁问到“怎么个意思?”
“我不是客人嘛,先给客人倒点水喝喝吧。”菁菁说着往沙发上一坐,眼睛也学我的神态直愣愣的瞧着我。
“咱们不是说好分手了嘛,你找个有事业心有上进心有责任心的三星级老公,我找我的一夜情,今天清明,意思就要清楚、明白,知道吗?我不打算再和你吵什么,再说了,也没什么好吵的。”
菁菁是我网上搭讪来的,比我小四岁,我与她的故事很简单,和不计其数的网络男女一样,在网上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床上了。就从我的观点而言,聊天室从某种角度上来看就是个配种站。起初大家说明了是一夜情,彼此抚慰一下受伤的心也好,发泄一下成人的欲望也好,一起打发无聊时间也好,不管为了什么理由吧,总之就是纯粹的男女关系,但天有不测风云,一夜之后,又延续了好多夜,大半年过去了,“爱”做的少了,谈的多了,貌似有点谈恋爱的感觉了,不久前,她突然提出要结婚,我不答应。于是就争辩,争论,争吵,她哭她闹我不根本就不在乎。可她,会自杀,我,非常害怕。
菁菁还是瞧着我不说话,我拿起了电视机上的烟盒,点燃了一根烟,吸了几口又说到“回去吧,这么耗着有意思吗?”
菁菁站起身来,自己去厨房倒了杯水,然后又坐回原处,捧着杯子喝着水,仍不吱声。
“喂,在想什么那?话我都说明白了,你年纪差不多了,赶紧去找个合适的,老了就没人要了,我是肯定不结婚的。”我弹了两下烟灰,眼睛死盯着她手里的杯子。
她抬头望了望我说“别紧张,这回我不会打碎杯子用玻璃割手腕了,既然你不结婚,我又那么爱你,要不换个方法一起死,这样你就不用结婚了,我也不会再爱你了,反正清明嘛,应该是个死的好日子。”
“神经病,要死自己回家死去,死我这110来了我都说不清怎么回事。”我掐灭了手里的烟,心里琢磨着怎么来料理这段男女关系的后事,要料理得完美还真有点麻烦了。她不会真是挑这日子来找我陪葬的吧,若干个恐怖的场景顿时隐约浮现于眼前。
菁菁将杯子往茶几上一放说“嗯!我决定了,要么就娶我,要么就一起死,这决定不错,一起殉情,挺浪漫的。”
“浪漫个屁,殉情是什么概念你知道不知道,就目前状况而言,我们俩死了,你属于是自杀,我属于是他杀,明年今天,我们的父母就是白发人祭黑发人,这是浪漫?这他妈是悲惨知道吗?”我嗓音响了点,但还是强压着火气,尽量把语气说得缓和些。
“既然这样的话……也有道理。那你今天认认真真的给我个理由,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结婚,解释了让我满意了,我以后再也不纠缠你了。”
“说多少次了,不是不愿意和你结婚,是根本不想结婚,和谁都不愿意结婚,明白?”
“明白,只想睡女人,不想负责任务,是不是?”
“对,完全正确,明白就好,清楚了没有?满意了没有?”
“但是……”菁菁拿起了杯子,还没喝,眼泪掉了下来。“但是,我真的很想结婚……我二十五了,我妈一直在安排给我相亲,以前男友甩了我,现在你又不要我,以后再来个男的抛弃我……”
我递去了纸巾说到“我知道,你妈介绍的不是四十几岁有点钱的,就是二十几岁呆头呆脑有点学历的,这都不是你喜欢的类型,可有钱有学历年轻潇洒的也有啊,只不过你妈没遇上,等你妈哪天与某位白马王子邂逅了,那你也就有希望了,你爸爸他就有危机感了……”
“嘁,瞎说点什么那,唉…………”菁菁不哭了,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,叹了口气后就低垂着眼帘呆坐着。
我俩僵持着都不说话,其实能说的都说了好几遍了。房门突然“嘭嘭”作响,好象是有人在用脚踢我的门。“妈的,谁啊?”我骂着走去开门。
郭良两手拎了不少东西,有菜有酒,门开了他还在低头用脚踢着那。
“喂,兄弟,醒醒,上坟上错地方了吧,这点,还有这点东西,怎么个意思?”我指着他手里拎着的菜问到。
“呵,接一把呀,我都累死了,他们说来你这聚聚,叫我先把东西买来,快接着呀,我一泡尿都憋好久了。”
“他们?谁啊?今天只有他妈鬼才聚会。”我接过了两盒泸州老窖,郭良两手拎着菜直奔厨房,将菜往灶台上一扔,转身进了厕所,不到一秒,一曲水晶版的“高山流水”悠扬地从厕所飘出,起伏有致。
“黄正荣,小蒋,还有谁不知道,下午打电话给我的,怎么你不知道?他们还没来?几点啦?”郭良说着边系着运动裤边走了过来,一下看见坐着的菁菁,停顿了一下,继续系着裤子并向菁菁笑着打了招呼“你好,你也来了啊?”
菁菁点点头说“来了,我来了就不走了!”
“呵呵,不走好,不走好,呵呵…………”郭良感觉出似乎有点什么不对,瞟了我一眼便去厨房打理买来的菜。
“陆捷,过来帮我一下。”郭良喊道。
我进了厨房,郭良低声问我“怎么了,在吵架?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着?我忘了。”
“叫菁菁,过年时不是一起吃过饭嘛,你们他妈今天来搞什么,我和她正谈分手那。”我也低声回答他。
“哦,菁菁,记住了,其他我不知道,嗯……这点菜和酒,一共四百一十六,算了,你就给我四百吧。”
“滚蛋!”
手机响起,郭良接起后嚷道“喂,我早到了,你们在哪啊…………他在家,哪也没去,还有那女的,叫那个……那个菁菁也在,好,行,行,就这样,快点啊。”
“正荣打来的?”我问到。
“是,他去接小蒋了,马上就到,说再让你准备点啤酒,等会白酒喝了口干,再来点啤酒漱漱口。”
“妈的,我喝不死你们,给你两百,还有的问正荣要去。”我将两百元钱塞进了郭良的裤兜。转身走到客厅,菁菁仍旧坐在那若无其事地拨弄着指甲。“哎……”我叹着气出门买啤酒去了。
我进了屋,将整箱啤酒往地板上一搁,只听厨房里有人说话。
“小姑娘,那鱼我来弄,你先打几个鸡蛋,他家有没有淀粉?”
“大概有吧,下面第二个抽屉里你看看,四眼哥,这几个鸡蛋到底是几个?”
“三个……四个吧,再放点盐。”
‘小姑娘’‘四眼哥’这都什么称谓,我往厨房张望了一下,郭良和菁菁正忙着做菜,我也不去理他们,在沙发上坐下后又站了起来,走去阳台的窗户边,点了根烟,暂且调整一下情绪,总感觉有点乱,先平静一下。
门铃又一次响起,不用猜,黄正荣和小蒋来了。
“hello,陆捷,好久不见了,想不想我啊?”小蒋甜甜地向我笑着说。
“想,是美女我都想,来,让哥哥抱抱。”我张开双臂,小蒋也毫不吝啬地和我拥抱了一下。
“两个贱人。”黄正荣说着去厨房转了一圈回来又对我说到“你不是去你妈家吃饭了嘛?我看是你‘妈’来你家吃饭了吧,哈哈……。”他斜眼示意着厨房里的菁菁。
“放屁,先拿两百给四眼,回头喝多了又赖账,我正想问你那,你怎么就肯定我会在家?”
“废话,你老头老娘过年时去南京的火车票谁帮着买的?”
“你老婆买的啊,你老婆在火车站上班当然叫你老婆买……我操!难怪!”
“哈哈,明白过来啦?编个其他故事我还不一定来,吸取教训吧,下次编故事时考虑好了再编,OK?”黄正荣非常得意的笑着说。
“还叫了谁?”我问到。
“没了,本来想叫欧阳的,后来想想算了,他也不喝酒,来了也是摆设,打麻将时再叫他。”
郭良用抹布擦着手从厨房里走了过来,“各位,我这边差不多了,你们可以摆桌子拿碗筷了,呵呵,蒋美丽女士,这点粗活就让他们这点粗人干,你帮我再买瓶雪碧吧,我来时忘记买了。”
“什么?四眼,你再喊我一次。”小蒋瞪着眼睛问到。
“呵呵,蒋嘉丽,嘉丽姐,行了吧,辛苦一次,否则你们女的没东西喝。”
“来,四眼,两百大洋,大爷赏你的。”黄正荣给郭良递去了钱,“别买了,反正有啤酒,女的喝点没事,清明嘛,喝点酒壮壮胆。”
“我无所谓喝什么。”小蒋说到。
“我也无所谓!”菁菁在厨房里喊道。
小蒋望了望厨房,然后略带惊奇地看着我低声问“那是谁,你女人?”
“嗯。”我点点透。
“那你刚才还抱我?”
“没事,分手了,今天和她是最后的晚餐。”
“呦,早知道我们不来了。”小蒋看着黄正荣说到。
“陆捷又没告诉我,我怎么知道。”黄正荣一脸委屈的说。
我笑着摇了摇头说“管她那么多干嘛,和你们没关系,其实,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她叫菁菁。”郭良莫名其妙地象特务似的探过头来插了一句。我们三个同时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。
酒菜上桌,大家各自就坐,菁菁挨着我坐,郭良挨着菁菁,正荣挨着郭良,小蒋挨着正荣,我挨着小蒋,不知道他们感觉拘谨还是尴尬,一下谁也不说话了,多数的目光都落在了我和菁菁身上。
我看了看他们举杯说到“瞅什么那,开始吧,来,清明时节雨纷纷,将进酒,杯莫停,莫等闲,白了少年头,走一个!”
“什么乱七八糟的,来,一起来!”正荣将小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后长叹一声,“来来,吃菜,吃,看样子四眼手艺略有长进嘛。”
大家都饮了一小杯白酒后,小蒋和菁菁换了啤酒。吃了一会儿,郭良与菁菁相互吹捧了几句后,似乎又没什么话题了。有那么几秒,除了咀嚼声外,再没任何声音了。
“电视遥控器呢,今晚斯诺克半决赛,我瞅瞅。”黄正荣说到。
“有什么好看的,放点歌吧,那样才有气氛,是不是啊陆捷?”小蒋向我问到。
“对,来点music,陈百强的,张国荣的,beyond的,梅艳芳、张雨生我这都有。”
“好像……好像他们都死了吧?”郭良说到。
“不是好像,是肯定,今天这日子听他们的正合适,四眼,你去放,这机器六碟连播的,随你挑。”我指着电视柜的一端说“碟就在那最下面一格放着。
“行,有你的,不过也就这么点人的歌我熟悉,就听小蒋的,不看球了,听歌。”黄正荣喝了口酒又对小蒋问到“小蒋,你老公现在老实点了没有。”。
“被你揍过一顿后老实多了,现在也不欺负我,也不怎么和我说话,随便他去,就这么混吧。”说完,小蒋也喝了口酒。
“小子老实就好,什么少洗双袜子就一下耳光,明显欺负你娘家没人嘛,陆捷,我跟你说,下午小子不让小蒋出来玩,我去接,小子躲屋里自己不敢出来了,哈哈。”黄正荣边喝边说到。
“小子是欠揍,不过,你下手也太重点,上次是不是差点把他耳朵打聋了?”我又喝了一杯后侧身向小蒋靠近了说:“小蒋,离婚离掉算了,日子还长那,和这么个家庭暴力的过一辈子没意思呀。”
“说的容易,离了我住哪?我们知青子女也就这么个命了,当初要不是想早点摆脱舅妈的鄙视,找个地方住,谁嫁他啊?他就一出租车司机,我好歹也大专毕业了。”小蒋的语气颇有些激动,“现在,最好他死了,撞车撞死!那我清明节就有事可以庆祝了,呵呵,呵呵……”
“好,好!那就为你明年清明有事干,先干一杯!”黄正荣将杯举起,大家无奈的笑着也都端起酒杯,一仰脖全都干了。
垂下眼睛息了灯……回望这一段人生……望见当天今天……即使多转变…… 你都也一意跟我同行…………
音箱里传出了张国荣的《共同度过》,郭良喝了几杯后开始发话了:“各位,不好意思,不好意思…………”
“四眼,有啥你就说吧,你再不好意思,我们就真的不好意思了。”小蒋说到。
郭良拿起了酒杯说到“不好意思,今天清明,大家给兄弟个面子,为我已故的妈妈干一杯,祝她在另外一个世界快乐安康。”
“好,干杯!”我与正荣迅速将酒杯提起伸向郭良,清脆的撞击声后一口喝下。
“来,陆捷,为他妈妈再来一杯,咱俩没少吃过老娘做的菜。”说完正荣又把我们两的酒满上。
“来!”我干脆的应答到。
“谢谢,谢谢,谢谢大家,我想我妈要是知道肯定高兴。”郭良显然有点悲伤,毫不掩饰的拿起了纸巾擦了擦眼泪。
“四眼,清明你怎么没去给你妈扫墓?”我问到。
郭良擦完了泪说到“老婆预产期,怕有事没去,反正也没那么多讲究,等小孩生出来了,领他一起去,让我妈也看看孙子。”
“也对。”我笑了笑接着说“放了张国荣的歌,你就想到你妈了,你妈妈3月31号走的,她这一走没关系,第二天张国荣就跳楼了。”
黄正荣和小蒋不禁哈哈笑了起来。
“真不愧是兄弟,我妈哪天走的你还记得,一个是我最亲的人,一个是我最崇拜的人,四十八小时之内一下都走掉喽……我好孤独啊。”
“这是真的?那么巧?”菁菁问到。
“真的,真的,怎么样,为张国荣也干一下,意思意思,别老是一口闷的,太快点了。”郭良说到。
“来!一起来!为张艺谋的一生辉煌干杯!”我又是一杯下去,杯底朝天。
“是张国荣,不是张艺谋,喝多了吧。”菁菁白了我一眼,向我说到。
“是啊,少点。”小蒋关切的说到,回头又向正荣说到“你也少点,有人敬你喝,没人敬你也喝。”
“没事,难得难得,那个谁…………”正荣指着菁菁。
“菁菁。”郭良喊道。
“对,菁菁,我帮他们酒斟到现在,怪累的,这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。”黄正荣将酒瓶传给了菁菁,“这瓶快完了,那边还有,你们两女的也多少加点码啊,接下来咱们敬谁,黄家驹怎么样?哎,不对,还是先敬我爸爸,大家也给我个面子,一起走一个,不好意思,不好意思。”
“来,来,为了你家老头子永垂不朽!”说着我把酒干了,其他人也随后干了。
黄正荣喝完后又是长叹一声“唉,老头子对我不好,老说我没出息,说我二哥会读书,有本事,到头来还不是我去扫他的墓,我二哥还在单位里编什么程序,算了算了,不提他们。黄家驹怎么样,为我偶像干一杯?”
“黄家驹我和他不熟,还是为我奶奶喝一杯吧。”小蒋看了看大家接着说:“当年我还是个小姑娘,来上海时就奶奶对我最好,给我买衣服,买零食,就连她生病时……还把苹果省下来给我吃……四眼,把纸巾给我。”小蒋语气有些哽咽。
郭良把纸巾给了小蒋说“哭吧,哭完了就痛快了,今天就是个该哭的日子,来一起来敬她奶奶一杯。”
黄正荣一杯下去,将酒杯重重地放下,用京剧里的腔调喊到“奶奶,不是你的亲奶奶!”
郭良接口叫到“那么爹呢?”
我低沉着嗓子答道“爹我在着喝酒那!”
大家哈哈地大笑。
“去你的,我爸爸还在四川教书那。”小蒋擦了泪,微笑着喝了口酒。
“四川?这次地震你爸爸妈妈没事吧?”菁菁问到。
“没什么事,我爸妈他们离得比较远。”
“哦,那我们为地震的受难者干一杯吧,电视报道那几天,我都哭了好几次了,你们哭了没有?”菁菁将手握着杯子说到。
“我哭了”郭良说。
“我也哭了。”小蒋轻声回答。
“废话,那几天是人都哭了,连不是人的也哭了。“正荣边说边看着我。
“什么叫不是人的也哭了?“我问他。
“你那几天哭了没有?”黄正荣问我。
“哭了啊。”
“那不就是了,还不明白?”
“操,报复我是不是?”
“哈哈,彼此彼此。来,干杯,为了死难的同胞们,愿他们安息。”
“干!”大家都将酒杯举起,同声说到。
瞎聊了一会后,郭良将煮好的汤端了上来,让大家都喝点醒醒酒。小蒋和正荣还在研究怎么对付那个有暴力倾向的老公。我说自己喝的差不多了,白酒喝不下了。让菁菁给我拿了大杯,倒了啤酒。
“那边白酒还有多少啊?”黄正荣向菁菁问到。
“还有半瓶不到点。”菁菁拿起瓶子瞧了瞧。
“陆捷,怎么样,咱们两人把这点分了?”正荣问我。
“不行,再喝就醉了,喝不了放着,下次再喝,你也少点,这里还有一堆啤酒那。”
“这就不行了?唉,要是步军在,这点酒还不够那,可惜啊……”正荣将杯中的酒喝空后,菁菁又为他斟满。
“来,给我也倒点。”我向菁菁说到。
“你不是不喝了嘛?”菁菁看着我问到。
“我现在又想喝了,让你倒你就倒吧。”然后转眼看向正荣说“可惜什么啊,接着说,我就知道你小子今天来肯定有预谋,打算来给我上点什么课啊?”
“呵呵,算你聪明,你先把酒喝了,我再来给你上课。”正荣指着我的酒杯说到。
我一口干了“行了吧,你喝多了不是话说得多,就是吐得多,我情愿听你说也不要看你吐。”
“嘁,就这点酒算多?可惜啊,可惜步军死了……”
“怎么死的?”菁菁有点好奇地问。
“开摩托车摔死的。”小蒋回答了。
正荣接着说“何颖也死了,可惜啊……”
“何颖?怎么死的?”菁菁又问。
“坐摩托车后面一起摔死了。”郭良回答到。
“你烦不烦啊,安静点,酒拿来,我自己倒。”我瞥了菁菁一眼,夺过了酒瓶给正荣和自己都倒上。
“你对人家菁菁凶什么?”正荣对我嚷到,随后又看着菁菁问“我问你,一加一,等于几?”
菁菁看了看我,轻声说“等于二吧。”
“正确,那我再加一呢?”
菁菁不屑地笑了笑,“等于三呀。”
“不对,等于零!”正荣又是一口白酒,然后看着我,我会意地也相应着喝了一口。
“实话告诉你吧,今天我老婆在家,我还是来你这了,我冒着回去要被我们家领导大骂一顿的风险,还是硬着头皮过来,知道为什么吗?”正荣的嗓门越喊越响。
“知道,你怕我想他们两个想得和张国荣一样去跳楼,是不是?”
“回答正确,加十分!哈哈!倒酒!”
我拿起酒瓶,小蒋一把抢了过去,分别给我们倒上,自己也倒了一杯,“为他们两个干一杯吧,也祝他们…………”小蒋似乎没词了。
我接口说“祝他们早死早解脱吧。”说完我和小蒋干了一杯。
“死了的是解脱了,就你活着的还没解脱,哼哼。”正荣也将酒喝完。
“啰嗦,正荣,首先谢谢你和各位的关心,其次,我再清楚的说一次,我真没事,他们死了,那是天意,我除了怀念,真没事。”
“没事,没事你去年清明喝完了酒玩跳河?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今年及有可能玩跳楼。”正荣指着阳台向我说到。
“都说几百次了,我那是去捞鱼竿了,不是跳河,酒喝多了没爬上来。”
“你钓鱼,还是鱼钓你啊?鱼竿会自己跑河里?你那就是跳河。”
“神经病,我怎么说你才相信。小蒋,倒酒!”
“我神经病?”黄正荣站了起来;“小蒋,给我也倒上,钓鱼能把自己钓河里?你算是有一定境界了,要不是人家发现的早,你早死了知道吗?”
“死就死了吧,我无所谓,人总要死的嘛。”
“是啊,你就是这么个心态,所以,你就是跳河!”正荣拿起酒杯一口喝下。
“操,我操,我就跳河了行吧,我死了关你个屁事啊?”我也大声说着,一举杯,喝了杯里的酒。
“关我屁事?你屁也关我事!你死了,我他妈不想清明给你烧纸知道吗?你死了,我他妈就没兄弟能和我喝酒了!你,知道吗?”正荣越发的激动,两眼通红,鼻翼抽搐。
我无话可说了,掏出了烟,自己嘴里塞了一根,递了根给正荣,正荣接过烟后慢慢坐下,我点燃了烟,将打火机传给他。
“也给我来一根。”小蒋点了烟,吸了口,没咽下就吐了出来,接着说到“男人气急败坏的样子还真幼稚,不过也蛮可爱,菁菁,你说是不是?”
“我觉得挺可怕的,我还以为会打起来那,那……什么是一加一加一等于零啊?”菁菁见没人回答,自己无趣的喝了口酒。
一会儿,郭良喝了杯里剩下的酒说到“小姑娘,呵呵,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你。有部电影叫《两个人的世界》看过吗?”
“没有,不过这句话我听过好多次了。”
“没关系,没关系,明白点意思就可以,这两个人在一起呢就是世界,可再多一个人呢,那个世界就乱了,一乱呢那世界也就不存在了,不存在了就是零了,明白了没有?”郭良说完看着菁菁等着她的回答。
菁菁看着郭良,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,也不回答。
郭良与菁菁就这么对视着,我看着看着,笑出声来,正荣笑了,小蒋也笑了。
“四眼,刚才有某位同志说我啰嗦,我看你他妈比我啰嗦多了,行了,我也换点啤酒喝喝,回家还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接受再教育。”正荣接着对菁菁说“四眼说的虽然啰嗦但也没错,就这个意思,回头慢慢研究吧,给我拿个大杯,我灌点啤酒。”
“我带来张照片,值得留念,你们看看怎么样?”小蒋说完走去拿自己的挎包。
“不会把你奶奶的照片带来吧?”我端起啤酒喝了半杯。
小蒋拿过照片给我看,“果然是有预谋,哪来的啊?”我说着将照片递向黄正荣。
“我看过了,来时路上她就给我看了。”黄正荣说到。
郭良接了过去,菁菁也将脑袋凑了过去,瞪大了眼睛再看。
“去何颖家帮她妈妈收拾遗物时,我留下了。”小蒋说着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。
郭良拿着照片在向菁菁介绍“这,陆捷,这。黄正荣,这小蒋,这就是步军,这是何颖,那是欧阳,咦?这里面怎么没我啊?”
我将烟盒竖起在桌上,对郭良笑笑,指着烟盒说“这一面好比是照相机的镜头,我们,就在这镜头这边,你,在另一面,也就是这镜头的反面,明白?”
“明白了,也就是说,拍照片的人是我。”
“对,聪明,怎么样,比你那等于零的问题解释得清楚吧。”
郭良不停地点着头说“哦,对,是步军出国前请我们吃饭时拍的。”
正荣和小蒋朝着他哈哈的笑着,“酒没喝多嘛,脑子还挺清醒,再来点?”
“来吧,谁怕谁啊。”
“
大家随意地灌了几杯啤酒吃了点菜,音箱里放出了beyond的歌
只有你会理解我的忧 ……让我紧紧握住你的手…… 我们曾经一样地流浪…… 一样幻想美好时光…… 一样的感到流水年长…… 我们虽然不同一个地方…… 没有相同的主张…… 可是你知道…… 我的迷惘……
“总算轮到了,来来,为家驹干一杯。”黄正荣将杯子高高举起。
“行,清明就了你一个心愿,干!”大家一起碰了一杯。
“说实话吧,你是不是还想着何颖?”正荣向我问到。
“想,当然想,也想步军,郑步军啊郑步军,你回来干嘛……把照片拿来,我再看看。”
菁菁仍旧拿着照片在翻来覆去的仔细看着,她把照片递给我后问到“这照片反面怎么还写着字?”
“写什么了,我怎么没注意到?‘天长地久’还是‘永结同心’啊?”黄正荣看着菁菁问。
菁菁说到“什么冰箱2200 电视机 3500 空调1800 家具6500……”
“不知道,算账吧大概。”小蒋说到。
我将照片正反都看了看后被正荣拿了过去,自己顺手又拿过了小蒋面前的白酒,倒满小杯,一口喝完后又倒了一杯。
黄正荣看着照片背面的字,向我问到“陆捷,你知道是吧?”
“对,我知道。”我点点头,喝了口酒。
“喝什么酒嘛,说啊。”
“小蒋说的没错,就是在算账。”
“算账找我嘛,我就是做财务的,真是。”郭良插了一句。
“你知道个屁,我们准备凑齐了钱,买了东西就结婚了。”说完我将杯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。
黄正荣准备对我说点什么,嘴张了张,又沉默了。小蒋哭了,菁菁也跟着掉了眼泪。郭良喝了口啤酒,之后又自斟自饮了一杯白酒,看看瓶子里的酒他说到“分了吧,也没多少了。”大家没人同意也没人反对,郭良依次给大家倒了酒。
良久,几个人都没说话。
我抬起头,看了看大家的酒杯,语气平和地说到“可以了,一起干了,散了吧,时候也差不多,我也有点晕了,来,干了。这清明过的不错,死了的也已经死了,活着的就好好活吧。”
“来,干杯。”
“干杯!”
“干杯!”
和大家告别之后,我回卧房往床上一倒便睡下了。黄正荣仍旧先送小蒋回家,郭良匆匆赶去医院探望老婆,菁菁也没说走也没说不走,只是留下来在帮我收拾屋子。
床边的台灯打开了,昏黄的灯光照射在我的脸上,菁菁轻轻说“陆捷,我走了啊。”
见我还在酣睡,她又自言自语的说“我明白了,你不想和我结婚,其实你已经结婚了,三个一加起来等于零,要是时间还来得及,等那个一真的没有了,我再来吧。”
菁菁将照片放于我的枕边,轻吻了一下我的嘴唇,关了灯,悄声离开了。
我清晰的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,过了会,我睁开了眼睛,打开灯,走去拿了杯啤酒后,重新坐躺在床上。一边喝着酒一边拾起枕边的照片,仔细地看着,眼泪狂涌而出…………
盛夏的一晚,我,郑步军还有何颖,一同坐在一间小酒吧里的角落。
郑步军抽着烟说到“陆捷,我真的没怪你,我离开了两年,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,可我现在回来了,她本来就我女朋友,现在应该还给我了吧。”
“我们要结婚了,以前她是你女朋友,但现在她是我未婚妻。”我看着何颖说到。
“那现在她也可以是我的未婚妻啊,别来这套,就算你们现在结婚了,也可以离。知道吗?”
“呵,这么说来说去的,有意思吗?”我玩弄着手里的打火机,然后也点了根烟。
“没意思,但总要找个解决办法吧,何颖说谁也不想伤害,作不了决定,那你怎么说,我听你的。”
何颖喝着饮料,眨着大大的眼睛,慢吞吞的说到“你们不会打起来吧,我谁也不嫁了,真烦,我做尼姑去算了。”
“做梦,我不白痴,我知道我打不过他,被人揍一顿,还赔个老婆,我没那么蠢。”我说着向步军笑了笑。
“我们一起玩那么多年了,为你自相残杀,那是不可能的,你最多属于是人民内部矛盾。”郑步军瞄了一眼何颖又看着我说“怎么样,陆捷,快点,谈两个多小时了,总要有点结果吧。”
“我在想那,这样吧,还记得一起和你钓鱼的地方吗?”
“当然记得,还是我先发现的,怎么了。”
“飙下车吧,谁先到,谁娶她,如何?”
“这主意不错,够酷。”步军向我翘起了大拇指,接着说道“要么就现在?”
“我说的就是现在,快去买单吧。”
出了门,我和步军各自骑上了摩托,何颖天真的说到;“我也去,坐谁的车?”
“你去干嘛,回家去等消息。”步军嚷嚷着。
“我的婚姻大事,我当然要亲眼见证一下啦,哈哈,这情节真有趣,连电影里都没见过。”何颖笑得很开心。
“她想去就让她去,多个裁判也无所谓。”我说到。
“多事。想坐谁车就坐谁车吧,反正你也没多大份量。”
何颖站在我和步军面前犹豫着。
“快点吧,有点要下雨的意思了,到时候就玩不起来了。”说着我已经发动起了摩托。
何颖一下跨上了步军的车说到;“这辆新点,就这辆。要不要我喊预备,开始!”
“别喊了,步军,你驮个人,我也不占你便宜,让你两分钟。”
“够意思,行了,我们走。”步军等何颖头盔戴好,一路驶去。
“你终究还是上了他的车,总算有选择了。”我心里暗想着,等到不见了他们的车尾灯后,我驾车朝回家的方向开去。到了家,多少有点郁闷,有点伤心,倒了杯啤酒,聊以自慰。不久后,手机响起,是何颖打来的。
“喂,喂,说话啊,到了是不是?怎么不说话,行了,别难过了,也别不好意思,什么也别解释了,和步军好好过吧。再见。”我挂了电话。
窗外真的下起了雨,我打开电脑,喝着酒,在相册中翻阅着以前的照片,Winamp里重复播放着一首歌,《独家记忆》…………
忘记分开后的第几天起…… 喜欢一个人看下大雨…… 没联络孤单就像连锁反应…… 想要快乐都没力气…………
雷雨世界像场灾难电影…… 让现在的我可怜到底…… 对不起谁也没有时光机器…… 已经结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…………
一辆摩托疾驰在市区连接郊县的公路上。
“陆捷怎么还没赶上来,你慢点,他会不会有事?”何颖大声对郑步军喊着并不停的回头在看。
摩托丝毫没有减速,依旧如飞一般。
“快点,停下,我…………我决定了,我要嫁给陆捷!”
“少废话,早点怎么不说,现在晚了,还有十几分钟,你就是我老婆了!”
“快停下,我真的不想伤害你,但我真的爱陆捷!”何颖边说边用手拍打着郑步军的肩头。
“别闹,前面要拐弯了……”
“我不管,你快停下!”
“你爱他,那你为什么还上我的车?”步军大声叫喊到。
“我上来就是要你开重点,开慢点,就是要你输的,谁知道陆捷会让你先开。”何颖几乎是哭喊着,两手一起拍打着步军的后背。
“混蛋!”郑步军恨恨地骂道,手里用劲加大油门。
公路转弯后延伸的一处正在施工,警示栏零散的落在施工地的周边,一辆飞驰的摩托载了两个人冲驶过来,“硼”的一声撞在了一块歪斜的警示栏上,车身腾空翻越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。
离摩托车七八米远的地方,一名男子笔直地躺在地上,再过去,一个女孩卷曲着身子,渐渐……渐渐……用尽最后的气力,拿出手机,拨通了电话……
电话里喊道“喂,喂,说话啊…………怎么不说话…………别难过了…………”
看着已经拨通的电话,她再也没有力气拿起来听,慢慢,慢慢,她合上了眼睛………………
大雨骤下,浇湿了整个漆黑的晚上。
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…… 摆在心底…… 不管别人说的多么难听…… 现在我拥有的事情…… 是你是给我一半的爱情……
我喜欢你是我独家的记忆…… 谁也不行…… 从我这个身体中拿走你…… 在我感情的封锁区…… 有关于你绝口不提…… 没限期…………
欢迎光临 SiS001! Board - [第一会所 关闭注册] (http://154.84.6.15/luntan/) | Powered by Discuz! 7.2 |